開欄的話
瓷器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符號,對促進中外交流發揮過重要作用,中國的英文“China”就是瓷器的意思,海上絲綢之路也被稱為“瓷器之路”。古代中國的出口主力是絲綢與瓷器、茶葉,歷經千年,風靡世界,印證中外文明互鑒,也充分體現了中華文明的和平性。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,近代以來,西方帝國主義對東方國家卻傾銷鴉片、販賣軍火,搞殖民掠奪。本期欄目帶您重溫海上絲綢之路中國的代表商品——瓷器,領略中國瓷器閃耀的文化魅力,回味人文交流的傳統友誼,揭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歷史邏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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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絲綢之路路線圖。(圖片來源:地球知識局)
▲五代秘色蓮花碗 蘇州博物館藏。
“九秋風露越窯開,奪得千峰翠色來。好向中宵盛沆瀣,共嵇中散斗遺杯。”
這是唐代詩人陸龜蒙的詩《秘色越器》。秋日晨風微冷,霜露正濃時候,看到經由開窯烈火燒制越窯秘色瓷,那似青如黛的珍品,恍若奪取千峰疊障之翠色。似乎透過陸龜蒙的雙眸,可以窺見“廣陵散絕”的嵇康。
越窯青瓷被稱為“母親瓷”。往事如煙,但透過青瓷珍品,思越千年,尋覓越窯青瓷的過往,或知海上絲綢之路的明星商品,如何走到歷史舞臺的聚光燈下。
更有越窯傳千古:越窯青瓷的靜好歲月
土給予身體,火賦予生命,人塑造靈魂。青瓷的演進歷史與中國文明的發展息息相關。現出土最早的“青瓷”,當屬河南鄭州銘功路商代墓葬的青釉印紋大口尊,其青色源自胎釉中的鐵元素,因處于陶器向瓷器的轉型階段,這類瓷器被稱為“早期青瓷”。然而,囿于自然條件與工藝,這種亦陶亦瓷品尚不屬真正的瓷器。
▲商代青釉印紋大口尊 河南博物院藏。
中國現代考古學的奠基人夏鼐先生指出,“原始瓷后來在長江下游地區逐漸改善,終于在漢末出現了瓷器,成為中國文明的特點之一”。聯系“瓷器”“漢末”與“長江下游”三個關鍵詞,不難推出越窯青瓷的“母親瓷”地位。東漢末期的青瓷,已具備良好的瓷化程度,牢固的胎釉結合,敲擊聲音清脆,屬成熟瓷器。其傳世成品處處透著古拙與樸實的氣息。
魏晉南北朝時期,政權迭變與民族交融,釋老思想大暢,精神自由空前,制瓷藝術映射出當時社會審美意識的轉變。越窯青瓷開始采用輪制、捏塑、模制等多種成型方法,結合佛道信仰,推出了許多新款——蓮瓣紋和忍冬紋大量使用,獸形尊、雞首壺、羊形器、獅形器更是五花八門。
▲越窯青瓷和邢窯白瓷。
在多元開放與國力強盛的大唐,制瓷坊遍地開花、爭相斗艷。這一時期青瓷完成了從胎質尚顯灰白而松,到胎骨精細有輕盈之氣的蛻變,有“南青北白”之謂。“北白”指的是邢窯白瓷,而“南青”則指越窯青瓷。對飲茶器具極為講究的茶圣陸羽點評道,“邢瓷類銀、越瓷類玉,邢瓷類雪、越瓷類冰,邢瓷白而茶色丹、越瓷青而茶色綠”。陸羽的論斷是“邢不如越”“碗,越窯上”,說明當時越窯青瓷的業內地位已然獨上頂峰。
▲陜西省寶雞市扶風縣法門寺地宮《衣物賬》石碑 法門寺博物館藏。
約在晚唐時期,秘色瓷出現,越窯青瓷的藝術水平達到無以復加的崇高地位。何為秘色?宋人趙令畤的《侯鯖錄》記載“今之秘色瓷器,世言錢氏有國,越州燒進,為供奉之物,臣庶不得用之,故曰秘色”。“錢氏”指五代十國時期的吳越國,錢氏極為重視越窯秘色瓷,秘色瓷一度成為貢瓷。不過秘色究竟為何種顏色,后世仍眾說紛紜。1987年,陜西省扶風縣法門寺塔地宮出土14件越窯秘色瓷實物,以及《衣物賬》石碑。碑上載“瓷秘色碗七口,內兩口銀棱;瓷秘色盤子、疊子共六枚”,秘色即碧色的神秘面紗終被揭開。
▲《三國志》中關于邪馬臺國的記載。
魏晉時期,越窯青瓷通過海路,成為東亞區域的“尖貨兒”。日本古墓曾出土東吳“赤烏”年號的銅鏡及越窯青瓷殘片。赤烏年間,正值邪馬臺國卑彌呼女王統治時期,也是越窯青瓷高速發展的重要時期。據《三國志》記載,當時的魏國使者訪日,“鄭重賜汝(邪馬臺國)好物”,除授予卑彌呼女王一枚代表親魏倭王金印外,還賞賜日本臣民絳地交龍錦五匹、絳地雛粟罽十張、蒨絳五十匹、紺青五十匹、紺地句文錦三匹、細班華罽五張、白絹五十匹、金八兩、五尺刀二口、銅鏡百枚(上有“景初三年”銘文),真珠、丹朱各五十斤,但并未提及青瓷。大抵可以推知,孫吳治下的越窯青瓷制品誠屬珍貴難得之物。
無獨有偶,在朝鮮半島也出土過西晉時期的越窯青瓷虎子,以及東晉南朝時期雞首壺、羊形器等越窯青瓷制品。
李唐越器人間無:海上絲綢之路的“明星”
自唐已降,作為深水良港又近鄰慈溪、上虞等越窯產地的明州港(今寧波港),成為重要的對外貿易港口,擔負著中外經濟文化交流的歷史使命,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之一。
▲唐朝海上絲綢之路路線圖。(圖片來源:福建省圖書館官網)
唐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路線大抵主要有三面四條:東北向,從明州經黑山島抵今朝鮮半島的全羅南道靈巖;東向,從明州橫渡東海直達日本南部的奄美大島,再北航經夜久、多祉,又轉至薩摩,北上至博多、筑紫,由瀨戶內海到達京畿難波三津浦;南向,一條從明州南下過臺灣海峽,往東南至菲律賓群島,再沿呂宋島、民都洛島、宿務島、棉蘭老島、蘇祿群島西海岸,經加里曼丹島西北海岸至爪哇、蘇門答臘島,再穿馬六甲海峽,過尼科巴群島和安達曼群島,經孟加拉灣,抵印度東海岸,南下斯里蘭卡,再沿西海岸北上到達波斯灣,此際可由席拉夫登陸而深入伊朗內地,可在波斯灣盡頭,溯底格里斯河至忒息豐、薩馬臘與阿比爾塔,或沿阿拉伯半島南岸經阿曼至亞丁灣,或經紅海北上至阿伊扎布、庫賽爾港,再橫穿沙漠至尼羅河順流而下,抵達福斯塔特;另一條從明州出發南下至廣州、占城,繞馬來半島至蘇門答臘,再與前條航線重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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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季風航線曾為阿拉伯商人的貿易活動帶來了豐厚的利潤。在今天,它也可以成為我們經略海上絲綢之路的基點。(圖片來源:《地圖里的人類史》)
▲日本入唐通關文書。
經大批商人之手,越窯青瓷被請上輪船,駛向一條條海上絲綢之路,歷經洶涌波濤,不遠萬里漂洋過海,遠抵埃塞俄比亞、埃及、坦桑尼亞、肯尼亞、索馬里、阿曼、伊朗、伊拉克,較近至印度、巴基斯坦、斯里蘭卡、泰國、馬來西亞、印度尼西亞與菲律賓。以青瓷為媒,中外之間形成了一張橫跨亞非的龐大貿易網絡。
五代十國時期,吳越國將秘色瓷作為外事禮物送給日本皇室。其路線系從明州出發直跨東海,至九州西南海岸,再抵博多港而送達京都。秘色瓷一至京都,便被天皇家族奉為最珍貴的唐物。醍醐天皇的四皇子重明親王在其《吏部王記》里記載,“天歷五年六月九日,御膳沉香折敷四枚,瓶用秘色”。可以想見,燎沉香而輕煙緩升,似冰如玉的秘色瓷平添了清雅意境。
▲“尚藥局”銘青瓷盒 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藏。
隨著諸國對越窯青瓷的競相追捧,海外青瓷仿造之風興起。產于朝鮮半島的高麗青瓷大量涌現,甚至出現了“高麗秘色”,并向浙東反向銷售。日本名古屋附近的猿投窯,生產出大批造型、紋飾、釉色均與青瓷相類的陶制品。9世紀以后,就連埃及工匠,都開始仿越窯青瓷制造陶器。這些仿制品表明匠人對越窯青瓷的崇拜,對中國文化的真心傾慕。
▲越窯秘色瓷八棱凈瓶 故宮博物院藏。
珍寶青瓷在歷史長河的沖刷下永不褪色,海上絲綢之路的故事仍在繼續。
(作者簡介:魏仕俊,湖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博士研究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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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編輯:張子怡】